國際觀察/歐洲對美國的幻想正在破滅\宋魯鄭

川普入主白宮一個月，已令歐洲處於前所未有的地緣困境：東有俄羅斯，西有美國。正如前德國外長菲舍爾所說：美俄軸心對歐洲是即將來臨的惡夢。

從歐洲角度，俄羅斯只是威脅到安全，但美國卻在幾乎所有層面都構成了挑戰：拋棄盟友和烏克蘭、否定歐洲也就是西方的價值觀、對全球挑起貿易戰。特別是公開對格陵蘭島和巴拿馬運河的領土野心，直接威脅到西方所謂的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

從地緣政治角度，全球有四大力量：美、歐、中、俄。由於歐洲支持烏克蘭、制裁俄羅斯，歐俄戰略對立。現在川普日益親俄遠歐，不僅幫助俄羅斯走出外交孤立、未經談判就接受俄羅斯的主要條件，還在聯合國與俄羅斯共同否決涉烏提案。已經舉行的美俄兩輪談判都將歐洲排除在外。

在這種情況下，歐洲唯一合理的地緣應對之道是轉向中國。一是其他國家如日本、印度、巴西等國力還弱，而且它們還在竭力討好美國，不可能為了歐洲和美國翻臉。二是中美戰略博弈是當今國際關係的主線，不可調和。中國即使在原則問題上妥協但只要實力還在，美國也不會放過。中國需要歐洲和一切力量來對沖美國的壓力。所以儘管美國將歐洲排除在談判桌之外，但中國明確支持烏克蘭問題上歐洲不可或缺。歐洲聯手中國代價低，見效快，更易打中美國的軟肋。

被「溫水煮青蛙」的歐洲

然而奇怪的是，到現在歐洲仍然沒有任何行動，即使口頭上都沒有。這當然不是歐洲訥於行，而是有很多因素。

第一，歐洲對美國仍有幻想，還在竭力勸說美國改弦易張。法國總統、英國首相、波蘭總統、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紛紛前往美國會見川普就是這一心理的體現。馬克宏甚至勸美國不可能和中國、歐洲同時打貿易戰。言下之意，我們是盟友，要贏得和中國的競爭就需要和歐洲合作。

第二，川普到目前還沒有對歐洲核心利益造成真正痛徹心扉的傷害，更多的還僅停留在口頭上的威脅和政策宣示。

歐洲核心利益有兩個。首先當然是安全。川普對俄政策變化雖然對歐洲的安全有重大不利影響，但目前和俄羅斯的談判只是剛開始，還沒有形成協議。如果以美國和烏克蘭稀土資源談判為例，一開始是完全不平等條約，到最後談出來的卻是尚可接受的結果。美俄談判最終結果是否是同樣的情況，歐洲仍在等待。其次則是製度的合法性。川普2.0一個很明顯的改變是開始打價值觀牌。這集中體現在馬斯克和副總統萬斯對歐洲內政的干預，即對極右民粹主義的支持。萬斯在德國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批評歐洲不民主、限制新聞自由、違反法治，以及會見極右派政黨領袖都是挑戰歐洲體制的合法性。但到目前還沒有形成實質的傷害。德國大選仍然是傳統政黨獲勝。至於貿易戰雖然已經宣布了，但對於大國來講，經濟往往是第二位的，歐洲也有能力承受和反擊。

第三，自川普第一任期起就把中國當作頭號威脅，認為是美國有史以來面對的最危險且勢均力敵的對手。所以歐洲認為可以綏靖之法以拖待變，判斷川普早晚會把主要精力轉向中國，中國也一定會反擊。到時，美國或會放過歐洲甚至需要歐洲的支持，中國也更需要歐洲。不管面對哪一方，歐洲都將處於最有利的談判位置。

第四，歐洲仍不相信美國的川普化是長期的趨勢，認為最多再忍受四年，民主黨重返白宮就可以完全逆轉當前的局勢。

第五，多年來歐洲部分政客和媒體對中國“妖魔化”，把中國歸於俄羅斯、北韓和伊朗行列。所以和中國合作既不符合政治正確，也從心理上難以接受。以中法關係為例。根據民調，對中國不認同的立場從本世紀初的40%左右上升到2020年的70%，同一時期美國也僅73%。在這種情況下，即使面對法國媒體所稱的巨大挑戰“美俄軸心”，歐洲到目前仍然是拒絕打“中國牌”。

目前歐洲政治人物對美國最強硬的是法國前總統歐蘭德，但也只是提議堅決回擊，打痛美國，造成重創。卻沒有提議和中國聯手。奧朗德曾擔任總統，不可能不知道地緣政治以及「中國牌」的效果。

對美綏靖的下場只有一個

儘管如此，隨著情勢的發展，歐洲對美國的幻想正在逐一破滅。波蘭總統因為川普遲到而等了一個半小時​​，原定一個小時的會談卻只談了10分鐘。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和美國國務卿的會面突然因所謂「日程問題」在最後一刻取消。更令高傲的法國難以接受的是，馬克宏總統於2月24日訪問美國，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希望已經說服川普不要同時對歐、中打貿易戰。結果26日川普就宣布要對歐盟徵收25%的關稅。

從這個趨勢來看，美國對歐洲核心利益的嚴重損害也不可避免。 2027年法國大選，美歐的博弈將會非常激烈，或許美國支持的極右勝選，歐洲才能清醒過來，但恐怕悔之晚矣。歐洲今天對美國綏靖的後果，不會因為中美博弈是主要矛盾而有所改變。二戰歐洲對德國的綏靖，結果是先害了自己。

現在歐洲確實應該拋棄能影響川普、美國未來四年再變天的幻想，主動糾偏對華輿論，與中國聯手。應該說，前總統歐蘭德對此還是有非常清醒的認知：「美國總統只懂得權力平衡，歐洲不應該希望哄著川普，也不應該試圖說服他。」「川普渴望脫離歐洲，擺脫自第二次世界大戰至今的跨大西洋關係。」他更警告：美國不再是我們的盟友。在十字路口的歐洲，如何選擇將決定自己未來的命運。

旅法政治學者、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研究員